易圖講座 第19講 元代的易圖——雷思齊的《河圖》

第19講 元代的易圖——雷思齊的《河圖》

雷思齊(1231一1302),字齊賢,撫州臨川(今屬江西)人。宋亡棄儒服為道上,居烏石觀,遍覽雲笈,深究玄學。晚年應道教三十六代天師禮請為玄學講師,布道於廣信山中,學者尊稱為空山先生。易學著作今存《易圖通變》五卷、《易筮通變》三卷。

《易圖通變》作於元大德庚子(1300年)。卷首列《河圖四十徵誤之圖》(見下圖),還有《參天兩地倚數之圖》、《參伍以變錯綜數圖》和《參兩錯綜會變總圖》等圖。雷氏主“河圖”為四十數說,曰:“河圖本數兼四方四維共四十,圓布為體,以天五地十虛用,以行其四十,故合天地之數五十有五。”謂此四十數《河圖》出於伏羲之前,為聖入則之畫卦之具。雷氏以數配卦,用九宮數虛中之八宮數配《說卦》八卦方位:天一配坎、地八配艮、天三配震、地四配巽、天九配離、地二配坤、天七配兌、地六配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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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思齊的《河圖》

其“河圖辨徵”謂親見陳摶《龍圖》一書,內有形九宮的“本圖”和五十五數的“形洛書”二圖,至劉牧宗之衍出五十五圖,而李覯“元不識此之三本之則一,妄析以為三”。曰:“至其甚者,以五十五數之圖乃妄謂之河圖,而以圖南所傳之河圖反謂之洛書。顛倒迷謬,靡所底止。”斥劉牧、李覯以《洪範》九疇五行之數為“洛書”,“蓋其之妄也”,斥朱熹、蔡元定“以書為圖,以圖為書者,又妄人中之妄人也”。雷氏主“洛書”不可畫作點數圖,曰:“余特謂圖則有數可通,而書則有疇類可數,而不可布之以為圖也。”

實際上,雷氏的四十數黑白點配八卦之圖,是歸納劉歆‘‘河圖”即為八卦說和劉牧黑白點九數《河圖》及朱熹虛中為“太極”說,重新演繹所出之圖,是“河圖”發展史上一幅花樣翻新的圖而已。以所謂“河之出圖羲前,既得以則而畫卦,因及於洛之出書禹後,復得以則而敘疇爾”的“比類而互言之”之說,釋《繫辭》“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之義,在當時看來似乎近正,然而今天以《易傳》並非全為孔子作的共識來分祈,無論如何解釋都是沒有意義的。此已足見封建社會裡文人受“聖入”言語羈絆的無可奈何心態。雷氏既不認為《繫辭》此說是“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又不主劉牧的九數《河圖》說和朱熹的十數《河圖》說,如果仍要圖釋《繫辭》“河出圖,洛出書,聖入則之”,也只有歸納諸說,從而演繹出新圖和新說的一條路可走。

《易圖通變》的“河圖辨徵”為易圖學史提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龍圖》--書是否為陳摶所著?

據雷氏說,“考圖南之為龍圖,雖自謂得於孔子三陳九卦之旨而作,然其序曰‘龍圖者,天散而示之,羲合而用之,孔默而形之’,且明稱‘始圖之未合,惟五十五數’,則是謂《大傳》天數二十五、地數三十合而言之。”由此可見,雷氏所見《龍圖》一書有序和正文。而“三陳九卦”雲者為正文中文字,“天散而示之”雲者為序中文字。此即與今見於張理《易象圖說》中的《龍圖序》中有“於夫子三陳九卦義探其旨,所以知之也”之文不合。《道藏曋芤淄肌酚小凍率先戮咆醞肌分跡妓?“希夷曰:龍圖,天散而示之,伏羲合而用之,仲尼默而形之。三陳九卦探其旨,所以知之也。故履德之基明用十,謙德之柄明用十五(亦明五用在乾謙),復德之本明用二十四也。故三卦屬上經,明乾之用統於坤,六卦屬下經,明坤之用兼於乾也。斯則天三三地二二之義耳。”比較之後可知,《周易圖》所引似為當時《龍圖》一書本文,而雷氏所見又有所不同,至於張理則僅一序言而已。雖三人所見者皆有“三陳九卦”與“天散而示之”之文,卻分屬三種不同的書中。箇中的問題的確需要辨析。

雷思齊之前的馮椅於《厚齋易學曄熱逯觥分屑?“《中興書目》‘易龍圖一卷’,本朝處士陳摶撰。”馮椅之前,朱熹嘗曰:“龍圖是假書,無所用。”(《朱子語類》卷六十七)朱熹之友呂祖謙取當時內府及士大夫所藏諸家文集凡八百家,編《皇朝文鑒》(明代改稱《宋文鑒》)內收《易龍圖序》(即張理所引之文),而朱、呂之前,鄭樵於《通志曇瘴穆浴肪嘁淄疾考恰傲家瘓懟?無作者之名,於《通志曂計茁浴貳凹怯小敝屑恰傲肌薄ⅰ俺孿R囊淄肌?其“龍圖”之記仍無作者之名。可知,既然“記有”,則鄭樵當時見有此《龍圖》一卷之書和一幅“龍圖”,如果真為陳摶之書之圖,鄭樵不會故意隱去其姓名。

《周易圖》所引陳摶“用五”、“用十”、“用二十四”之說,旨在闡述“三陳九卦”之德,而不是說聖人則“龍圖”畫卦。至雷思齊所見,則正文內有“形九宮”和“形洛書”二圖,其“龍圖”為九數之圖,至張理則唯有“天散而示之”的如貫珠的五十五數之說,其“龍圖”又非九數。既然《龍圖》為假書,則雷思齊所見當為依劉牧說而出,而張理所見當為依朱熹說而出。清初胡渭《易圖明辨》對此辨之甚明,引元代劉因說:“龍圖之說未必出於劉牧之前,呂伯恭從而誤信之,猶張敬夫為戴師愈所欺也。希夷未聞有書,今觀其序之荒謬,則有不可勝言者。未合之數以為探三陳九卦之旨而得之,夫三陳九卦於河圖之義有何干涉?此擬不論,殊為可笑。”又曰:“若龍圖本合,則聖入不得其象,故天必先散而示之。夫以聖人之智,天即合而示之,聖人豈不能見其所分?且使天合而聖入果不能見其所分,當其散也聖人又豈能合而用之邪?”又引黃宗羲說:“《龍圖序》見於《宋文鑒》,以十為河圖。朱子辨劉牧九為河圖之非,不取此為證者,以其為假書也。序之為說,固不能無疑,謂河出未合之圖,伏羲合而用之,是伏羲畫卦又畫圖矣。”

我們從所謂“龍圖”之書或序的前後演變過程中看到,是《易數鉤隱圖》卷下突出“龍圖其位有九”之一語而後偽成“龍圖”之書與圖(當時卻不屬之陳摶,故鄭樵“記有”不屬作者),至朱熹“龍圖為假書”之一語而後偽成“易龍圖序”(呂祖謙為當時士大夫所欺,誤以十數河圖出於古而錄之)。至雷思齊則不辨其偽而用以駁陳摶、劉牧、李覯之非;至張理則亦不辨其偽而用以推說朱熹《河圖》、《洛書》之是。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說到底,所有的黑白點河洛圖皆非真正易圖。而我們於易圖學史中用大段文字敘述這些並非真正易圖之圖,也正是因為這些圖大量地充斥於歷代的易學著作之中,不得不言之而已。雷思齊斥劉牧為“妄人”,斥朱熹、蔡元定為“妄人中之妄人”,實際上是從根本上否定了自宋初至宋末的“河洛說”。自立一說的目的則在於證明,如果要用黑白點數來說“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則不僅僅有劉牧、朱熹的兩種答案,第三種答案也是存在的。特別是他“‘洛書”不可畫為點數之圖的主張,更是鮮明。如果我們注重其有關“河圖”辯證的大量文字,則不失為攻伐有宋一代“河洛說”的好文章。一個道教人士難得有此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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