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圖講座 第01講 易經和易傳本圖

第01講 易經和易傳本圖

通行本《周易》分《易經》和《易傳》兩部分。《易經》與他經不同之處,即是先有卦象,而後系以卦、爻辭。清胡渭在《易圖明辨題辭》中說:“古者,有書必有圖,圖以佐書之不能盡也。凡天文、地理、鳥獸、草木、宮室、車旗、服飾、器用、世系位諸之類,非圖則無以示隱賾之形,明古今之制。故《詩》、《書》、《禮》、《樂》、《春秋》皆不可以無圖,唯《易》則無所用圖,六十四卦二體六爻之畫,即其圖矣。”針對《易經》而言,的確,歷來人們就把六十四卦的爻畫本身視為“易圖”,而不就卦、爻辭的文字意義畫出什麼“圖”。這《易經》的六十四卦爻畫圖象,就是《易經》本圖。

現在,我們看到的大量“易圖”,幾乎全是針對《易傳》有關文字而畫出的圖。雖然六十四卦圖象是“易圖”,但是卻是屬於《易經》的圖。《易傳》本身全是文字,人們陸續作了一些“圖”,目的也是為了“佐書之不能盡”。“看圖識字”,圖有直觀形象的特點。既然其他五經的文字需要“圖”,則《易傳》的文字也需要用圖。所以,片面強調《周易》“無所用圖”,是胡渭出於他那個時代的需要而發的議論。事實上,胡渭之後,人們還在用圖,甚至還在不斷地畫出新的“易圖”。《易經》有六十四卦圖,的確可以“無所用圖”,《易傳》全是文字,需要“用圖”佐其不能盡。

宋人鄭樵在《通志》中說:“《易》雖一書,而有十六種學。有傳學,有注學,有章句學,有圖學,有數學,有讖緯學。安得總言易類乎?”又說:“圖,經也;書,緯也,一經一緯,相錯而成文。圖,植物也;書,動物也,一動一植,相須而成變化。見書不見圖,聞其聲不見其形;見圖不見書,見其人不聞其語。圖,至約也;書,至博也,即圖而求易,即書而求難。古之學者,為學有要,置圖於左,置書於右。索象於圖,索理於書。故人亦易為學,學亦易為功。”正因為如此,人們就《易傳》文字作了一些“易圖”,也是情理中事。至於所作之圖的“水平”,自然是有高亦有低。關鍵則在於“學者”如何“為學有要”,有選擇地索象。

《易經》之有圖,當在有文字之前,卦、爻辭是繫於六十四卦圖象之後的。《易傳》之有圖,也很古老。絕不是如同清代四庫館臣所說,是“至宋而象數中復歧出圖書一派”。事實上,只不過是宋代人所作“易圖”較多,並且能大量保留下來而已。有關《易傳》之圖,當然是先有文字而後出圖。至於有的古人認為《易傳》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是聖人則了什麼“黃河”所出之圖與“洛水”所出之書而畫卦,那只是他個人的理解而已。我們“為學有要”,就是要通過對“易圖”的研究和分析,弄明白古人的圖和圖說,哪些是對的哪些是不對的,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沒用的。

第一圖:易經本圖

我們把《易經》中的文字去掉,就會得到六十四卦的“易經本圖”。又六十四卦“二二相偶,非覆即變”,則上經可畫出十八個卦象,下經亦可畫出十八個卦象。這樣一來,就會得到上面所列的圖。該圖六十四卦的次序是:

乾、坤、屯、蒙、需、訟、師、比、小畜、履、泰、否、同人、大有、謙、豫、隨、蠱、臨、觀、噬嗑、賁、剝、復、無妄、大畜、頤、大過、坎、離;

鹹、恆、遯、大壯、晉、明夷、家人、睽、蹇、解、損、益、夬、姤、萃、升、困、井、革、鼎、震、艮、漸、歸妹、豐、旅、巽、兌、渙、中孚、小過、既濟、未濟。

因為《易傳》中的《序卦》是就《易經》六十四卦的這一次序而系的文字,所以後人就稱此圖為“序卦圖”。從正本清源的角度來說,去掉《易經》中的文字,只留下六十四卦圖象,這樣的圖是最早的“易圖”,是早於通行本《易傳》文字的圖。《序卦》的文字是後出的,雖然其敘述卦義依照了通行本《易經》六十四卦的次序,但是“圖”卻是《易經》中早已存在之圖,並非是依照《序卦》文字所出之圖。所以,稱之為“序卦圖”是有商量的。

第二圖:《易傳》本圖

《易傳》有十篇文字,通常稱作“十翼”。“十翼”之名,當附為《易經》羽翼之義。“傳”學為註解“經”學而作。傳說“十翼”出於孔子,所以其地位很高,就一直與《易經》合為一體,而稱作《周易》流傳下來。

《易傳》全是文字,我們所謂的“易傳本圖”,其定義是:《易傳》中的有關文字是據有關之圖而寫出。也就是說,先有了有關的圖,而後方有有關的文字。這樣的圖,我們目前只能找到一幅。這就是《說卦》中一段文字所表達的“易圖”。

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

萬物出乎震,震,東方也。齊乎巽,巽,東南也,齊也者,言萬物之潔齊也。離也者,明也,萬物皆相見,南方之卦也。聖人南面而聽天下,向明而治,蓋取諸此也。坤也者,地也,萬物皆致養焉,故曰:致役乎坤。兌,正秋也,萬物之所說也,故言:說言乎兌。戰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陰陽相薄也。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勞卦也,萬物之所歸也,故曰:勞乎坎。艮,東北之卦也,萬物之所成終,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

我們從《說卦》這一段文字的描述可知,八卦是有方位屬性的,而且是在《說卦》成文之前就有這樣的方位布局。有卦畫圖象的方位布局,就是一幅圖。其次序是震(東方)、巽(東南方)、離(南方)、坤(西南方)、兌(西方)、乾(西北方)、坎(北方)、艮(東北方)。

《管子·四時》曰:“東方曰星,其時曰春;南方曰日,其時曰夏;西方曰辰,其時曰秋;北方曰月,其時曰冬。”《說卦》所言八卦方位,震居東方,為春季,所以“萬物出乎震”;離居南方,為夏季,所以“萬物皆相見”;兌居西方,為秋季,所以“萬物之所說”;坎居北方,為冬季,所以“萬物之所歸”。

《帛書·要》曰:

孔子繇《易》,至於《損》《益》一卦,未嘗不廢書而嘆,戒門弟子曰:二子!夫損益之道,不可不審察也,吉凶之□也。《益》之為卦也,春以授夏之時也,萬物之所出也,長日之所至也,產之室也,故曰《益》。《損》者,秋以授冬之時也,萬物之所老衰也,長夕之所至也,故曰產。

從孔子這段話中可知,他是就一幅八卦方點陣圖說話。《益》下震上巽,自初爻上行到上爻,是自震順時針右鏇,自春季流行到夏季,故有“春以授夏之時”與“長日之所至”之說;《損》下兌上艮,自初爻上行到上爻,是自兌順時針左鏇,自秋季流行到冬季,故有“秋以授冬之時”與“成夕之所至”之說。顯然,孔子這裡就《說卦》所言八卦方點陣圖說話,就說明這樣的八卦方點陣圖是早就存在著的。宋人依據《說卦》有關文字,畫出了這樣的八卦方點陣圖,並命名為《帝出震圖》,只不過是把原圖復原而已。在諸子百家的著作中,有不少的人提到了這樣的八卦方位。如《周髀算經》:“冬至從坎,陽在子,日出巽而入坤,見日光少,故曰寒;夏至從離,陰在午,日出艮而入乾,見日光多,故曰暑。”他如《黃帝內經》、《神異經》、《十洲記》、《淮南子》、《易乾鑿度》、《易通卦驗》、《春秋考異郵》等等,都有關於這樣的八卦方位的描述。今見唐代的銅鏡實物(藏陝西省博物館),其背面就有這樣的八卦方點陣圖案,而《重修宣和博古圖》載隋十六符鐵鑒和唐十二辰鐵鑒等,其背面也有這樣的八卦方點陣圖案(見下圖)。《道藏·洞真黃書》(自說出東漢安帝元年,公元142年)所載二幅《八卦九宮圖》,其八卦也是這樣的方位布局(見下圖)。

自宋代邵雍說“乾坤縱而六子橫”(見《觀物外篇》)之後,人們作出了“乾南、坤北、離東、坎西,兌東南,艮西北,震東北,巽西南”的八卦方點陣圖,並有人稱之為“先天八卦方點陣圖”,於是《說卦》所言的這幅八卦方點陣圖,就被有的人稱之為“後天八卦方點陣圖”。從圖出世的時間上說,卻是“先天八卦不先,後天天八卦不後”。至於邵雍稱這樣“震兌橫而六卦縱”的圖為“文王八卦”,則是因為他把“乾坤縱而六子橫”圖稱之為“伏羲八卦”。在邵雍之前,並沒有什麼“文王八卦”的稱謂。

我們以上所列“易經本圖”與“易傳本圖”二圖,完全是從《周易》開卷之後得出的易圖。雖然一是明顯的,一是隱含的,但卻都是《周易》原本應該有的圖。有人說,《說卦》“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一段文字,也是說的一幅“八卦方點陣圖”。這其實是宋代邵雍的意見。他說:“天地定位一節,明伏羲八卦也。”(見《觀物外篇》),於是就有了“乾坤縱而六子橫”的八卦方點陣圖。然而,他又說:“乾坤定上下之位,離坎列左右之門。”如此,“乾坤縱而六子橫”的八卦圖就不能說是一幅二維平面圖,而應該是三維立體圖。“乾坤定上下之位”,即是乾上坤下的“天地定位”,而不是“乾南坤北”的“天地定位”。“乾坤縱”是說上下的方位,“六子橫”是說平面的方位。正確理解邵雍這一段話,原來平面上只是有六卦(震對巽為一橫,坎對離為一橫,艮對兌為一橫,是為“六子橫”)。朱熹《周易本義》卷首所列《伏羲八卦方位》圖說“邵子曰乾南坤北離東坎西震東北兌東南巽西南艮西北”,並不是邵雍的原話,是朱熹間接引用他自己所理解的邵雍“本意”。我們今天不能把這一引用斷句作:“邵子曰:‘乾南、坤北、離東、坎西、震東北、兌東南、巽西南、艮西北。’”(關於朱熹對三大易圖的改造問題,我們在以後的講座中會涉及到。)

思考題:

1、所謂“後天八卦”的稱謂,有什麼不妥?

2、所謂“序卦圖”,是就《序卦》文字所出之圖嗎?

3、《序卦》是敘述六十四卦相互關係的文字,它“序卦”的次序是如何來的?

4、為什麼說《說卦》“帝出乎震”一節,是根據早有的“八卦方點陣圖”而立說?

5、《說卦》“天地定位”,是“乾南坤北”的定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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