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夢的社會影響
占夢的社會影響
古人占夢雖不科學,但一方面由於夢者不了解夢的本質,以為神靈或鬼魂在冥冥中支配著自己;另一方面夢者不清楚占夢者的占夢方式,以為他們能夠通神,所以在夢者看來,占夢是很神秘的。此外,占夢家還以此故弄玄虛,占夢在社會上的影響就更大了。
從中國古代社會來看,占夢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1.歷代統治者最喜歡用占夢來論證他們的“受命於天”中國古代帝王都自居“天子”。他們認為天子就是天帝之子。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他們用天降祥瑞來表示“受命於天”。所謂祥瑞,據說是上天降賜的一種很難得的表示吉祥的物象。如傳說中的“鳳凰來儀、嘉禾入獻、秦得若雉、魯獲如麇”等等。然而無論是鳳凰、嘉禾,還是寶雞、麇鹿,都是客觀實在的物象,必須有眼見為證。這些古代的傳說雖然可以用來宣傳,但在當代虛構這類祥瑞,就會很容易露出破綻。占夢的辦法則不這樣。我夢見的到底是什麼,至今只有夢者自己知道,別人不能肯定或否定。既然夢被認為是神靈所通引,那么用占夢來證明自己是“受命於天”的真龍天子,是最絕妙的方式。
到了西漢武帝時期,董仲舒所宣揚的天人感應的封建神學成為官方的占統治地位的社會思想,占夢則成為論證上天感人、帝王受命和漢得天下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工具。即使頭腦比較清醒的司馬遷也不能不受這種觀念的影響。《史記·高祖本紀》曰:“……其先,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則見蛟龍予其上。已而有身,遂產高祖。”“夢與神遇”也就是說夢中同神相接。什麼神?即太公當時所看見的天龍。由於“夢與神遇”而懷孕,這說明劉邦是真正的“天子”、“龍種”。
其實劉媼的這個夢到底有沒有,只有天知道。“雷電晦冥”之時,劉媼只能嚇得往回跑,或者找個地方躲起來,哪裡還能大澤旁邊睡覺做夢。太公“往視”有可能,看見蛟龍則是在騙人,由此而有孕更是瞎說。很顯然,這個夢是後來虛構的,它的政治意義一目了然。
為了登上皇帝寶座,漢光武毫不掩飾地告訴部下,他在夢中乘龍上了天。《東觀漢記》記載:“光武帝召馮異曰:‘我夢乘龍上天,覺悟(醒來),心中動悸。’異再拜,賀曰:‘此天命發於精神。心中動悸,大王慎重之性也。’”
這種社會風氣在兩漢開創,歷經魏晉,到了南北朝時期愈演愈烈。《叢談》上說,曹丕在稱帝時,曾經夢見日墜地一分為三,自己拿一份置諸懷中。這顯然應的三分天下。《宋書》上說,孫堅妻子懷孫權時“夢日入懷”,這又是應孫權在東吳稱帝。劉備在西蜀,大概以劉姓正統而自命,未見說夢以證“符命”。
東晉有位李太后,據說“數兩龍枕膝、日月入懷”,後來遂生孝武帝及會稽文孝王、翻陽長公主,當然應該算作“貴徵”。南北朝天下割據,漢族政權和少數民族政權對峙並立,但夢日夢龍則不分夷夏,迭相而出,有些編造非常露骨。前趙皇帝劉淵,據說其母祈子時“夢食日精”,劉聰之母有孕時則“夢日入懷”。北魏太祖拓跋?,據說其母有孕時曾“夢日自室出,光上屬天。”世宗拓跋恪,據說其母有孕時則夢“日化為龍”,並在她身上繞了幾圈。如此等等。兩漢以夢論證“符命”還有神奇之處,南北各朝卻只是在效仿,沒有新奇,大都是一個模式。儘管如此,當夢的神秘觀念還在統治著廣大民眾的頭腦時,上述種種說法作為論證王權的神學根據,仍然有著具大的作用。
2.各派政治家常常把占夢作為政治鬥爭的一種精神武器前面所述歷代帝王利用占夢論證他們是“受命於天”,實質上就是把占夢作為一種政治性的精神武器。既然帝王可以利用占夢,臣僚們當然也可以利用占夢。無論是當權者還是在野者都可以來占夢。就這樣,占夢成了各派政治力量進行鬥爭的一種精神武器。
據《南史·張敬兒傳》記載,張敬兒因為軍功而受到高帝蕭道成的寵愛,所以權勢很大,地位也很高。但是,他野心勃勃,每次遇到下屬將校,就滔滔不絕說他的夢。據說,“(他)未貴時,夢居村中,社樹(土地廟中的樹)?(忽而)高數十丈。及在雍州,又夢社樹直上至天”,用這夢來誘惑部屬,“自雲貴不可言”。他的妻子尚氏夫唱婦隨。她說,“昔夢一手熱如火,而君得南陽郡;元徽中,夢一髀熱如火,君得本州;建元中夢半體熱,君得開府;今復舉體熱矣。”張敬兒又翻過來告訴親近者,說他妻子初夢次夢怎么樣怎么樣,而現在夢見“舉體熱矣”。夢見“舉體熱矣”就是意味著他還要高升,高到“直上至天”。天者,帝王之象也。也就是說,他還要當皇帝。不過他下場不太好,後來被齊武帝蕭頤誅殺。
《韓非子·難四》記載:衛靈公寵愛彌子瑕,群臣對此意見很大。有一位侏儒告訴靈公說:“我看見主公夢見灶。”靈公發怒曰:“吾聞見人主者夢見日,奚為見寡人而夢見灶乎?”侏儒說:“日兼照天下,人君當兼照一國。灶則不然,只能一個人在跟前燒火,後面的人都看不見。”這裡,侏儒說夢,只是一種進諫的方式,他的夢未必屬實。而後世有些政治家,則硬是杜撰“夢兆”,意在蠱惑人心。
唐朝的政治家也很喜歡占夢,以此來達到自己在政治上占有重要位置的私人目的。看中國歷史上的惟一女皇帝武則天是怎樣利用占夢來達到目的的。武則天身旁有個名叫上官婉兒(昭容)的女官,因武則天的寵愛,她一時權勢很大。於是便有傳說,她的母親在懷她時,晚上夢見有神提了一桿大秤說:“持此秤量天下。”這顯然是在為上官婉兒製造輿論。武則天后期,由於長期排擠、迫害唐王室,激起民憤。武則天企圖立廬陵王李皆為太子來挽救政治危機,就用說夢來探問狄仁傑的意思。她說她夢見一隻鸚鵡,“羽毛甚偉而翅俱折”。狄仁傑占曰:“鵡者,陛下姓也;兩翅折者,陛下二子廬陵、相王也。陛下起此二子,兩翅全也。”這一說一占,兩方面都心領神會,武則天則因為這個比較順利地在政治上轉了一個彎子。
中唐有名的叛逆安祿山叛亂之前,曾上奏玄宗說,他夢見李緒和徐茂公“求食”於他。其叛逆之心已經暴露。叛亂時又到處宣揚,他夢見“衣袖長至階下”,以附會所謂“重衣而天下治”,但結果落了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占夢在政治鬥爭中的利用並不僅限於此,還有的人以夢殺人、以夢鞭屍,真是殘酷極了。《南史·宋本紀》記載,宋明帝夢見太守劉愔造反,就因為這個就把他給處死。他到底有無此夢,只有他知道。唐代宗李豫想殺死宦官李輔國,“不欲顯戮,遣使者,夜刺殺之”。為了掩飾這件事,就編造說他夢見玄宗命高力士派人刺殺李輔國。
《晉書·慕容鐫載記》上說,慕容鐫夜裡夢見石季龍“齧其臂”,醒來後,就命令掘墓,剖棺出屍,並蹋而罵之曰:“死胡安敢夢生天了!”然後讓御史數其“罪惡”,“鞭之棄事渾水”。
從上述事例中可見,占夢同政治糾纏在一起,各派政治家就常常利用占夢為達到目的而大肆宣揚。這也是占夢迷信的一個社會影響。
3.欺騙、愚弄廣大勞動者的一副特殊麻醉劑無論是歷來帝王用說夢占夢來論證他們的“受命於天”,還是各派政治家用說夢占夢作為一種鬥爭的精神武器,但最後被欺騙、被愚弄的主要還是廣大的普通民眾。西方有政教合一的現象,我們中國雖沒出現這種現象,但宗教信仰同政治一直有密切的聯繫,宗教信仰一直糾纏著廣大民眾的頭腦,而占夢則是一種很特殊的麻醉劑。這主要表現在以下三方面上:
第一、占夢同各種形式的宗教信仰相比,更具有一種特殊的神秘感。各種宗教祟拜的神靈,都是從外面灌輸到民眾頭腦中去的,神職人員在宣傳過程中有沒有虛構,占卜者在占卜過程中有沒有耍花招,會很容易的被人們識破。而占夢就不同了,這是因為夢是一種心理體驗,不是神職人員或占卜者從外面灌輸的。由於占夢的過程中,被占的不是外在的東西而是夢者自己的夢象,這樣在人和神之間也就沒了中間環節,而自己的夢便成了自己和神靈的中介了。
當人們還不了解夢的本質和夢的原因的時候,夢本身作為中介的這種特點,會使人感覺到,有一種說不清的力量在冥冥中支配著自己。也正是由於這個緣故,人們對占夢的迷信通常是自發的、出自內心的、不知不覺的。這樣這種神秘主義對人的影響之深,便遠遠超過各種宗教信仰。
第二、廣大民眾在神秘的占夢術面前,心理上總是疑神疑鬼的。占夢者一會兒用“直解”,一會兒又用“轉釋”,一會兒又轉用“反說”,這使一般民眾很迷惑,分不清到底什麼夢是吉夢、什麼夢是凶夢。雖然這樣,他們還是想為自己占夢,以求心理上得到一種安慰。可是,也許神靈也是愛富嫌貧吧,不大光顧窮人。即使窮人得到了吉夢,他們反而會擔心這是不是“反兆”呀!
正因為這樣,他們總是縮手縮腳的,認為自己所受的經濟壓迫和政治剝削都是鬼神在作祟。窮人們不能正確認識自己的命運,更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這樣占夢就達到了麻醉廣大民眾的作用了。
第三、占夢在各種宗教信仰當中,還是一種重要的思想基礎。這是因為任何宗教信仰都是以鬼神的存在為前提的,而夢的存在則被認為是鬼神存在的最有力的“證明”。根據夢的活動,據說是可以“證明”靈魂的存在的。肉體死了,靈魂就成了鬼魂,靈魂升天就又變成了神靈。占夢就是根據夢象來揭示神靈鬼魂的。
占夢雖然是宗教信仰的一種,但人們對待各種宗教的態度是不一樣的。人們只要稍微留神一下就會發現,現在很多人並不相信這種宗教或那種宗教,也不相信什麼風水、相術,但是他們對夢總有一種神秘感。他們因為做夢就老覺得有一種不可捉摸的力量在同自己打交道,總想知道自己所夢到的東西究竟是一種什麼預兆。可見如果一個人迷信占夢,那就不可能同鬼神觀念劃清界限。
作為一種迷信,占夢無疑是消極的、有害的,但是也正是由於占夢幾千年一直同各種各樣的夢打交道,這就為人們能科學認識這種特殊的精神現象積累了大量的經驗。在占夢時,占夢者所進行的心理分析,有時會不自覺地接觸到夢的一些秘密,因而會有些合理的內容。不過對於夢,我們必須用科學的方法,採取科學的態度,對夢套用科學的方法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