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肖何時出現

史籍中關於天干地支的記載很早，有關十二生肖的史料則比較少，相對說來也晚些。十二相屬到底始於何時，諸書皆無明文可考。那么，我們是否可以從並非“文章”的史料中尋到一些相關的“蛛絲馬跡”呢?

人們很早就注意到漢字形可能隱含著生肖文化信息，如“巳”字與蛇形、“亥”字與“豕”字等。1931年出版的《嶺南學報》二卷第一期載文《地支與十二禽》，作者鄧爾雅。文章說：

竊以文字形象考之，疑地支所以取禽名而比附之者，或因字形相似。蓋子醜云云，絕無意義，次序易訛，代以庶物，以便記憶，其來源疑在周末秦初，為民間習俗所用者。至西漢末，遂為讖緯家因而比附，以成其說，亦事之可能者?

在這一段話中，鄧爾雅講到了兩個關鍵年代和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十二支子醜寅卯容易記混，民間便用常見的動物做代稱，如用鼠代表子、牛代表醜。推想這是周末秦初的事。第二種可能，到了西漢末，隨著古文的發現、讖緯的漸盛，讖緯家將古文子醜寅卯比附為動物。

鄧爾雅將十二支和十二生肖古字作對比，認為兩者在字形上是有一些聯繫的。中國有句古話，叫“書畫同源”。漢字是象形字，造字之初的字形，有些幾乎就是一幅寫意的墨線圖。以十二地支的古文，和十二生肖的古文相比較，確有大同小異者，讓人想：十二支是否就是十二生肖的象形字?舉例而言，表示牛這種牲畜，描畫正面立牛，作t，描畫側面臥牛，作t。前者沿用來稱謂牲畜，即為牛字，後者納入十二支，即醜字，成為序數符號。再如甲骨文寅字，頗有些虎形的影子。倘若在象形造字之時，“牛”和“醜”就是對牛不同側面姿勢的摹寫，那么，這本身即已說明地支與生肖同源。

漢字是書寫符號，古老的漢字某些字形就是一條史料。

清代《浪跡續談》談十二屬相時說：

朱子嘗論《易》，“乾”馬“坤”牛，“震”龍“巽”雞，“坎”豕“離”雉，“艮”狗“兌”羊，此取象自有來歷，非假譬之，十二屬頗與八卦取象相類，得雲無來歷乎?瞿晴江曰，倉頡造字，亥與豕共一筆小殊，而已字直象蛇形，則其來歷夐殘矣。

梁章鉅相信生肖起源很早，引用了兩條材料。其中一條是，“十二屬頗與八卦取象相類”，舉朱熹論《易》為例證。關於這一條材料，這裡僅取司馬遷《太史公自序》中的話，來作時間上的註明：“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另外，則講到“亥”與“豕”形近，“巳”字為蛇的象形。

先秦文獻中散存著一些生肖文化材料。《詩經》里有幾首同周宣王有關的詩，其中《吉日》：“吉日庚午，即差我馬”將庚午日與馬聯繫起來，視為躍馬出獵的吉祥日子。周官王公元前827年起在位45年。《吉日》記錄的情況，到秦始皇統一中國前還存在，此時已相去五個世紀。雲夢睡虎地出土的秦簡《日書》記載，當時的奴隸買賣、貨材交易也是要擇日而行的。《日書》記：“毋以午出入臣妾馬，是胃(謂)並亡。”這是說，在午日做奴隸牲畜交易不吉利，其中包括馬的買賣。

戰國詩人屈原的《離騷》，開篇寫自己的生日：“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這是說自己降生在寅年寅月寅日。攝提，攝提格的簡稱，表示寅年;孟陬，正月，即寅月。劉堯漢《“十二獸”曆法起源於原始圖騰崇拜》推論，屈原用陬月代替寅月，“寅”和“陬”同義。陬，左思《魏都賦》說“蠻陬夷落”;張華《博物志·異人》：“江漢有褪人，能為虎;俗雲，貙虎化人”;陬和貙均音區(陬亦音鄒)，古代同音相假，陬義為貙即虎。他認為這也是寅為虎的證明。

《詩經》“吉日庚午，既差我馬”的句子，《楚辭》中屈原對生日的記述……這些先秦文獻中都只是些零星的記錄。對零星散見的材料，清代編寫《陔余叢考》的趙翼則不以為然，而是信服《論衡》的記載。趙翼認為，十二生肖由北方少數民族地區傳人中原地區，並與子醜寅卯十二支相配合;記載生肖的年代較早的文獻，也認為東漢的《論衡》和《月令問答》可信。雖然多少年來這他的個人觀點並未能成為定論，但是其見解的影響卻是相當大的。

受趙翼及其觀點的影響，長期以來，我國大多數學者認為最早出現十二生肖的古籍是東漢唯物主義思想家王充的名著《論衡》。在《論衡·物勢》中記載：“寅，木也，其禽，虎也。成，土也，其禽，犬也……午，馬也。子，鼠也。酉，雞也。卯，兔也……亥，豕也。未，羊也。醜，牛也……巳，蛇也。申，猴也。”仔細讀來這裡仿佛少了一個生肖。在《論衡·言毒篇》中說：“辰為龍，巳為蛇，辰、巳之位在東南。”這樣十二個生肖就完整了。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的發現不斷增多，1970年代在湖北雲夢睡虎地出土的一批秦簡中，發現了關於十二生肖的比較完整的記錄。這批秦簡里有《日書》兩種，其中一種《日書》背面的《盜者》一節載有十二生肖。據研究，《日書》竹簡很可能成文於秦始皇稱帝之前。這就比《論衡》的記載前推了將近300年。秦簡的記載中，十二地支齊全，除了辰一項原簡漏抄生肖外，其餘十一項均標有生肖：

子，鼠也。醜，牛也。寅，虎也。卯，兔也。辰。巳，妻也。午，鹿也。未，馬也。申，環也。酉，水也。戌，老羊也。亥，豕也。

子鼠、醜牛、寅虎、卯兔、亥豬，秦簡所錄這五種生肖與今一致;而“巳，蟲也”、“申，環也”、“酉，水也”三項，同巳蛇、申猴、酉雞相近;其餘三項則與今不同。對此，業界內說法不一。但是不管怎么樣，湖北雲夢睡虎地秦簡出土後，《論衡》記錄十二生肖的率先優勢一下子被超越了。

睡虎地秦簡的出現令人一振，但願秦簡也不會永遠稱冠。可以這樣說，產生了秦簡和《論衡》的時代，都不能說是十二生肖的源頭，倒不妨當做溯流而上的起步點。這樣我們就可以推斷十二生肖在先秦時代就已經出現了。

這讓人企盼，激人尋覓。畢竟殷商甲骨文中有乾支表，金文中也多有運用於支的例子，諸如此類的例子還有很多。早於秦簡的關於十二生肖的系統記載，有朝一日也許會帶給今人豐富的遠古文化信息而，生肖的起源也終將會呈現真相於人們面前。